寫於2012年8月。當時的我怎麼也沒想到,我也會有離開臨床的一天。離開醫院唯一遺憾的,除了老同事外就是這些可愛又慈心的老人家了!感謝自己當時寫了這些文章,讓我為自己的護理生涯中留下一筆紀錄。
第一次看到阿媽是在上白班時,看到隔壁病房有人壓鈴,雖然那不是我負責的床位,但如果可以的話,附近的同事都會先進去看看病人的狀況,以免當組小姐多跑一趟。一進去時,就看到看護指著點滴,操著外省口音說:『小姐,不好意思!點滴沒了。』,拔完點滴的我本想馬上回頭忙自己的事的,但這一抬頭,哇!我傻住了!滿臉慈愛面容的阿媽,笑著看我呢!
怎麼會有這麼古椎的老人家啊?我一時驚呆了,看過彌勒佛嗎?這位可愛長者笑起來的眼,就像向下劃弧線一般,自然成型,配上她往上揚的嘴角,還有圓圓的臉蛋,真的就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,只差耳朵沒垂到胸前而已!
將手中管路快速整理完畢後,被電到的我也不急著走了(別懷疑我用這個字眼,在我眼中阿媽超正的!),當然要發揮護理人員親切的性格,一步步的進逼她,開始搭訕:『阿媽!』叫他的同時,身體瞬間已經移動到她旁邊,配上無敵笑臉,鐵定成功達陣。『你那ㄟ生尬價古椎?』,手開始不安分的幫阿媽整理衣服,嗯,粉紅色的碎花杉配上白色滾邊棉褲,加上整頭銀髮,阿媽真有品味!
『那無啦!我生尬賣支支!』阿媽一聽到我的稱讚,整個樂歪了,光看她雙眼又更彎的幅度即可得知,整個臉鮮活起來。以我的經驗,老人家一看到護理人員有空跟她聊天,熱情的天性就會跑出來,八十六歲的阿媽當然也不例外。於是,她的嘴巴開始動了,指揮看護:『小姐,你要不要吃香蕉,我家裡人買了一堆來!幫我吃一下啦!』邊說手上不知看護從哪裡變出幾根芭蕉,往我手裡塞。『阿媽,我不是來跟你拿東西的啦!』我再次強調:『你真正是有夠古椎ㄟ!無人貢貴謀?』
剎那間,我好像看到阿媽的白皙臉皮變紅,嘴巴笑的更開了,手開始過來推我,『啊!他們都是共笑的啦,賣共啊!我歹勢啦!三八!』。
哈哈,老人家害羞真好玩,我的目的就是這個啦!所謂的調戲應該就是這麼一回事吧,我還真有潛力!
看到阿媽心花怒放的,我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。眼睛飄了一下掛在牆上的大鐘,喔喔,好像混太久了,是時候回去看病人有沒有乖。感謝他們,這段時間都沒壓鈴呢!
『阿媽,有空再來看你,我要回去顧病人啊!』幫她整理好被蓋,我準備起身要走。
『等一下啦!小姐,你ㄟ香蕉謀提啦!』
ㄟ,香蕉那時變我的啊?但從阿媽熱切的眼中,我真誠的讀到她的心意,就收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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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,同事有病人要轉加護病房,一入房間後,赫然發現是那個昨天與我叮叮咚咚的阿媽。
阿媽意識清醒,但很喘,光看到她發白的臉及從額邊流下的冷汗就知道,moniter上的血氧濃度只有90%,已經裝上呼吸器了呢!
有些不捨,但是這樣的情況進去ICU是正確的,因為病房沒辦法時刻關照著她。
一邊拆解著裝在她身上的監測器,我一邊安撫她:『咱們要換病房喔!換一間比較舒適的喔!』阿媽雖喘,但人也精明,『這間就很好睡了,不用啦!要不把我換到對面那頂空床啦!』話雖如此,卻仍然配合著我們,雙手放在肚子上方便我們動作。
『會啦!會幫你換啦!』我嘴邊應著,快手的將她露在外面的棉被塞好。
擔架推進來了,家屬也已經整理用物完畢,準備搭救護車到另一棟大樓。我急忙去壓電梯,推車緊接在後,『愛加油喔!』阿媽依舊是那個標準笑臉,稍微向我點個頭,然後迅速被推入,關門。
有緣再見。我心裡想。轉頭,回去擦拭阿媽使用過的那些機器,順便也整理自己悵然若失的心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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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天後,我負責的床位要轉入一個剛從加護病房出來的病人。
名字似乎有些熟悉,我打去住院課確認床號。
哇嗚!真的是你耶!彌勒佛阿媽。
『小姐,你好謀?』親切的問候我,剛從加護病房轉入的她,拿著小湯匙將粥緩緩送入嘴裡,還認得我呢!
真的有緣,我們又相見了!